13 September 2014

【话剧】杜老志(同年9月份重演)


        《杜老志》不是讲述一间舞厅的历史,而是一个关于欲望的故事。七十年代末的香港,牛市畅旺,百业皆兴,著名的杜老志舞厅每晚车水马龙,出入此店的都是城中富豪和倾国佳丽。舞厅内最豪华的888号房,十天来都被富豪邹世昌包下,为了追求杜老志的红牌小姐Lily。于是,声色犬马之间,一个世纪骗局运作了。

        杜老志是港英时期曾任香港布政司的英国人Malcolm Struan Tonnochy的中文名。1922年,香港政府进行了湾仔第一期的填海工程,建造了现在的告士打道,以及数条连接轩尼诗道与告士打道的纵向道路,其中一条便以“杜老志”命名。曾几何时,杜老志道一度是出了名的不夜城,而于1948年开业的杜老志舞厅(后于1984年易手,并改名为新杜老志夜总会)更是当时灯红酒绿、穷奢极欲的象征。初期的杜老志是属于中式舞厅,是当时最顶级的大厅。起初,杜老志没有酒牌,因此场内只供应茶水和瓜子,舞厅小姐也在场内售卖口香糖和鱿鱼丝。以当时的打工仔月薪只有百元之计,舞厅小姐若碰上了豪客,他们一晚可以花上几千元捧场,可见杜老志的纸醉金迷现象实在是非一般。生意越做越旺的杜老志,之后更成了商界人士谈生意、做交际的理想地点。


        提到舞厅的故事,一般我们都会认为是舞女的故事,但是舞厅内的主角应该是去花钱的男人,怎么很少被提及呢?虽然男人到舞厅寻欢作乐是事实,但将之去掉后,舞厅内还可以有其他的故事。在监制梁李少霞和导演毛俊辉打算重现杜老誌的光辉时,编剧庄梅岩巧妙地为杜老誌舞厅编造出一个讲述欲望的商界故事。虽然还有“女人”和“情感”这两块,但“男人”和“生意”才是重头戏。舞厅内最豪华的888号房,寓意着“发发发”,是华裔生意人最爱的数字。包下这最豪华的厢房,是最敢想最敢贪的邹世昌(谢君豪饰);前来的人,是最有需要最有所求的人,包括华资银行二太子马文成(梁家辉饰)、鞋厂遗孀伍悦华(刘嘉玲饰)、富二代萧公子(邓健泓饰)、舞厅小姐们(马沛诗、黄呈欣等饰)和侍应生Joe(卢俊豪饰)。到底是在房里的人满足了前来的人,还是前来的人满足了房里的人?


        舞厅文化里的人际关系非常妙,实实虚虚之间,情感世界是假的,金钱利益却可以是真的。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里,梁李少霞因商而随夫常常出入杜老志,是舞厅内极少数的座上女宾客。她发现舞厅内的关系都很有“分寸”。说白了,就是欢场无真爱,“真爱”二字不只是爱情,而是泛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世界。因此,剧中三大主角的关系是很表面的,因为对商场上的男人来说,他们的世界只有利益没有道义;而对舞厅内的男人来说,两性关系没有真情只有欢愉。所以,邹世昌和Lily不过是逢场作戏,在利益面前,邹世昌把Lily让给萧公子也无不可。邹世昌和马文成不是朋友,只不过基于马文成有所求,并且还有利用的价值,他让马文成相信他们是朋友,但一切美好只不过舞厅内的美丽幻象。至于和伍悦华的关系,邹世昌更不可能跟她成为朋友,因为是他害死了伍悦华的丈夫陈祥禧,所以他不过是用愿意帮助鞋厂的这一“善面”去掩盖害死陈祥禧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 既然场刊封面(以上海报亦可见)提到了“世纪骗局”,想必这才是重点,或者该说是最终目标。骗术,是通过狡猾的手段或欺诈的方式使人迷惑从而让人上当的伎俩,特别是利用别人的轻信或偏见而得到金钱或其他利益。九流的骗子通常单人或没有组织的,较常见的是直接出招骗人;但一流的骗子,通常是有组织的集团,人称“千门”,手法千变万化,而且八将之位各有人在。所谓“千门八将”,可分为“上八将”和“下八将”。“上八将”为“正、提、反、脱、风、火、除、谣”:
  • 正将:是个有技术或智慧的人。单打独斗时,以自己的技术取胜;团队配合时,是骗局中的主将。
  • 提将:提议或策划骗局的军师。(精心策划,有对应方案,器材安排,即布下俗称“天仙局”的老千)
  • 反将:(正写“玩”,粤音“反”)主要走偏门,是整体行动的执行者、负责陪伴玩乐的酒肉朋友。他利用对手的爱好,包括提供女伴或赌伴,引其上当;同时也做反间谍,专门留意正将周遭的人。
  • 脱将:负责协助组织内的其他人脱身。事成后人间蒸发,事败则逃离脱身。
  • 风将:负责看风、收风和把风,俗称“天文台长”。看风,即监视环境,一发现不对劲就马上通知相关人等。收风,即收取情报。放风,即发放(虚假)消息。
  • 火将:负责武力,犹如保镖。
  • 除将:负责谈判,或扮演和解人。
  • 谣将:负责造谣,或做虚假宣传来达到煽动的效果,以混淆视听。
“下八将”为“奸、淫、邪、盗、偷、呃、拐、骗”。大致上来说,上下八将之分在于其正邪程度,“上八将”属于盗亦有道,多是集团组织,运用智慧和机会,顺应被骗者的喜好,只在骗走钱财而不会伤害他人身体;而“下八将”则是荒淫无道,费尽心思去骗钱,甚至伤害受骗者的身体或心理。以这分类法来看,出现在此剧的老千属于“上八将”,谢君豪饰演的角色可视为“正将”,其他角色如赵海泰、经纪九,甚至是Lily,都不难对号入座。


        一個成功嘅老千,係無可能計準每一步,但係佢可以計準每一個人嘅需要。只要有人,就會有需要。”邹世昌如是说,也是(我认为)剧中的金句之一。《杜老志》说的是70年代的欲望城市,而邹世昌的金句正好起了横批之效,为故事点睛。剧中的888号房不只是舞厅内的其中一间房,它是社会的缩影,是骗局的开始也是故事的结束;但在现实中,这样的故事却不断地重复着,因为贪欲是人类的本性之一。欲望是人类的生理本能,是属于个体与目标的距离,并希望立刻达到。因此,人们会不顾后果,甚至不择手段。到最后,人的欲望终究会带来满足,还是会被欲望绑架呢?剧里并没有明确的指出,可能是为了让观众自行感受和判断,也可能是人的欲望本来就是无穷无尽的。

× × × × × × × × × ×

前台的星光熠熠

        我不否认,我确实是为了谢君豪才飞洋过海远赴香港看舞台剧的。对一般观众而言,梁家辉和刘嘉玲是明星是亮点,但舞台上最耀眼的始终还是谢君豪。不是他们俩不好,只是不够好,舞台始终不是他们的主场。

        谢君豪所饰演的邹世昌是城中的一位富豪,为人骄泰放浪。庄梅岩表示,她刻意将角色性格设定得离谢君豪本人远一点,为求新鲜感。个人觉得还好,因为在我印象中,谢君豪的戏路蛮广的,虽然貌似没有相同或类似的角色出现过,但让他演绎放肆妄为并不陌生,甚至对邹世昌的“狂”与“才气”(姑且把布设骗局视为一种才华)感到似曾相识,不禁怀念起南海十三郎一角。有人在网上分享,说邹世昌与南海十三郎很相似,我倒不这么认为。若因为邹世昌的狂、嚣张而说两个角色差不多,则辜负了演员对角色的付出。取谢君豪曾在某访问中的说法,每个角色肯定会有谢君豪本身的特质在内,才能让角色演活;换言之,最多只能说角色与角色之间有类似之处,但又不尽相同,不可混为一谈。

        谢君豪是一个很出色的戏剧演员,无论是声音的运用技巧还是肢体语言,很容易就吸引了观众的目光,舞台魅力很强。看了两晚的演出,发现他除了尽了舞台上的本分,还能临场发挥以撩拨观众的情绪,带动现场气氛。就在第二晚,谢君豪讲了其中一条剧中金句(至少我是这么认为)后,稍作停顿的手势顺势挑动两下,原本一片寂静的剧院,瞬间全院欢叫喝彩。我也忍不住大声叫好。偷瞄谢君豪的神情,他是很得意的,比第一晚得意。真抵錫!(吻)


        相对于谢君豪相当外放的角色,梁家辉所饰演的马文成内敛得多了。不过,舞台终究还是舞台,除了坐在前面那几排的观众可以清楚地看到演员们的脸,后方的观众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,因此过于内敛的演绎方式还是不适合舞台。在电影里,一个微微的皱眉或轻轻地抿嘴,镜头可以捕捉到;在舞台上,内心戏不是光坐着就能演。当然,梁家辉终究是个经验丰富的演员,对于马文成的角色性格可说是交了功课,尽了本分,但若跟谢君豪比起来,确实失色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 对于刘嘉玲的戏份,个人觉得装饰作用的成分非常高,却又未见锦上添花的效果。庄梅岩赋予伍悦华直来直往、敢怒敢言的个性,让刘嘉玲有机会在台上做外放的演出;但也是这种外放的演出,让我感到她好像是在演刘嘉玲,而非伍悦华,星味蛮重的。不提谢君豪(因为真的无法比较),在另一位影帝前,刘嘉玲的演绎不一定失色,有的人甚至认为她演得比梁家辉好;不过,就戏份而言,个人还是觉得少了这一部分的“女人戏”,也不见得对剧中的世纪骗局有所影响,即可有可无。(写到这里,我不禁在想,要是照原本的计划由谢君豪、梁家辉、梁朝伟来演出一部男人剧,那该多好!)

剧中金句
  • 一個男人,如果喺能力範圍內送條鏈俾你都要諗餐飽,呢個男人都唔使恨!
  • 生咗細路哥就一定係著阿婆底褲㗎?
  • 我無得揀我嘅出身,我嘅出身又令到我好多嘢都無得揀!
  • 你個鼻開始唔靈嘞,個鼻唔靈,就聞唔到人與人之間嘅關係,就幫唔到你賺錢!
  • 一個成功嘅老千,係無可能計準每一步;但係佢可以計準每一個人嘅需要。只要有人,就會有需要。
  • 一單生意,只要大到可以養活好多人,自然有人幫你出手。
  • 最近我覺得自己變咗個壞人……
    —— 你唔係壞人,你只係做唔到你想做嘅好人。
  • 無咗感情,無咗道德,我哋仲剩番啲乜嘢?

啊,谢君豪那秀手晃得真可爱~~~(醉)


No comments: